张汝舟(1899—1982),名渡,以字行,自号二毋居士,安徽全椒南张村人,贵州大学教授,暮岁受聘为安徽师范大学滁州分校(今滁州学院)顾问教授。因先祖父景麟公的关系,我对老先生的关注甚至研究已有三十余年,对他的定位是章黄学派第一代重要传人,且有开疆拓土之功。
张汝舟先生晚年
早在20世纪20年代中期,张汝舟就读中央大学时,乃师黄侃就有“文采风流殷孟伦,博极群书张汝舟”的评语。黄侃辞世后,太炎先生在给弟子汪东的信中有云:“闻弟子得传者以重规为第一,次即孟伦,继起尚多,其学当不至泯绝也。”张汝舟当在“继起尚多”之列。殷孟伦就称自己这位师兄“光大章黄之学,不愧一代名家”。
汝舟先生晚年曾经对自己的学术作过一段自我评价:“词不如文,文不如诗,辞章不如考据;考据之中,小学较优;小学之中,声韵较胜;天文历法,技而已矣,何足道哉!”我们知道,黄侃先生的学术精髓在古音学,与太炎先生并称“近三百年古音学研究之集大成者”,形成了乾嘉汉学之后影响最大的“章黄之学”, 当今许多著名的语言文字学家即出自章黄门下。窃谓及门弟子中,最能传黄侃古音学有三位,汝舟先生即为其一,其在黄侃“古本声十九纽”之基础上,考定中古音三十三声母(又订“邪母归心”为“邪母归定”),更显坚实,其有功于黄门不可谓不大。
“思凡为文辞,宜略识字”(韩愈语)。乾嘉学派在小学领域成就最大,彼时学者如没有小学方面的著述,是很难跻身于一流学者的行列的。所以作为章黄学派传人,汝舟先生的自我评价看似谦虚,实则已很自负;而“天文历法”,按儒家“重道轻艺”的思想,属于“技”的层面,当然要自贬了。
其实,盖棺而论,老先生对学术的最大贡献集中在古代天文历法领域(辛德勇先生曾向读者推荐其天文历法书),代表作有《历术甲子篇浅释》《古代天文历法表解》《西周考年》《夏小正校释》等,成功地将天文历法之学引入先秦史研究领域。具体成果,如以实际天象的推求(天上材料),加之出土器物的实证(地下材料),结合文献典籍的记载(纸上材料),“三证合一”考定武王克商在公元前1106年,西周总年数为336年的结论。近有幸展读张道锋君整理的《张汝舟手稿集》(国家图书馆出版社,2019年3月),第二、三册收有这方面珍贵的演算步骤达500多页,包括别家不能成立的原因分析,看后更加感到他的结论坚实可信。
(作者汤序波,系贵州大学兼职教授。本文原载2019年10月17日《文汇报》)
编辑:王山青,初审:王小婷